梁 十 一

講起童黨題材電影，相信影迷最印象深刻的是改編秀茂坪童黨燒屍案的《三五成群》；或是取材漫畫的《古惑仔》系列，兩者戲劇性較重，亦是觀眾看得過癮的原因。
但要數童黨電影始祖，就要追溯到32年前劉國昌執導的《童黨》（1988），找來一群全無演出經驗的素人，靠本色演出拍出史無前例的真實感，開拓港產片新類型。
《香港01》邀得導演、副導演及演員相隔多年後再聚首，當初的邊緣少年已變成有家室的父母，但談起拍攝趣事，仍保留著當年那股躁動與熱情。
攝影：梁碧玲
攝錄：黃卓敏、詹郭敏、陳錦超
鳴謝：The Nathan Cellar@彌敦酒店

1988年上映的《童黨》，導演劉國昌以貼近紀錄片的手法拍攝，找來一群全無經驗的素人演出，創港產片歷史。（電影海報）

《童黨》埋位

副導演葉劍峰：「同導演兩隻老嘢去踩Roller跌到Pat pat痛」

「昏迷」、「小妖」、「大強」、「細強」、「豬油糕」、「護髮素」…他們是《童黨》裡一群在屋邨長大的少男少女，無心向學又無所事事，經常聯群結隊作惡，被社會標籤為「童黨」。導演劉國昌當年一心要搵全素人演出，剛從浸會傳理系畢業的副導演葉劍峰（Bill），文質彬彬與童黨靠不上攏，接到導演Order辦事，每晚到最多年輕人流連的尖東海傍尋覓合適人選：「蒲到一個程度是那裡的人都認識我」，「小妖」謝偉傑就是在尖東被捕獲。

多年來《童黨》劇組亦保持聯絡，訪問更似老朋友聚舊。（梁碧玲 攝）

小妖靠《童黨》跑出，往後演了大量類近角色。（電影截圖）

小妖：「一睇我個樣就知俾咩我啦，梗係屋邨飛啦，唔通俾個靚仔我做咩？」

還有另外兩個已消失的集體回憶，亦是童黨集結的地方：「Noon D」與Roller場，後者不用多介紹，前者全寫為「Noon Disco」，只有下午開放的蒲場，不賣酒精專門為未成年人士而設，已成歷史文物。劇組亦曾登報找演員，扮演「護髮素」的譚建成就是少數前來應徵而又獲選的。

導演、副導演與幾位演員都說沒有跟「大強」何沛東聯絡。（電影截圖）

導演說前前後後花上半年時間共見了3000人，但到開拍後才找到馬衍亭扮演相對較乖巧文靜的「豬油糕」，她是80年代的「𡃁模」，家教甚嚴，試鏡時要媽媽、姐姐與姐夫監督。至於「昏迷」梁十一，出身自演藝世家的他，本身已拍下兩部電影，靠自薦成功入組，戲裡戲外都是「大佬」：「導演想我帶領著這群人，像大哥哥般照顧他們」。

90年代中已退出演藝圈的梁十一，依然霸氣十足。（梁碧玲 攝）

童黨演童黨

梁十一：「我哥哥周不時被人追住劈，喺屋邨很平常。」

根據演員性格去度角色，好處就是人人本色演出，就算素人都演得自然，自然到面對突發狀況都十分從容。梁十一跟小妖都是屋邨仔出身，揚言：「睇人劈友好平常」，要求他們演打劫、恐嚇、打交，甚至強姦戲都能揮灑自如。《童黨》在已改建的慈雲山邨拍攝，當時真的有黑社會份子在旁擾攘，作為「地膽」的梁十一出面幫忙調停：「當時我在附近開了一家髮型屋，跟那些人的關係比較密切」。

導演說9位主要演員都有潛質，遺憾沒有為他們安排之後的工作，大部分人都退出了演藝圈。（梁碧玲 攝）

幾千人入面的幾個人

劉國昌：「選佢哋出嚟都覺得有潛質，嚴格嚟講每一個都乖。」

《童黨》絕大部分演員都是第一次拍戲，對於導演要求當然毫不懷疑，但對有經驗的梁十一來說，隔足30年仍忍不住講了幾次「拍攝感覺好奇怪」，奇怪在於沒劇本，導演任由演員自由發揮；奇怪在於太真實，真假童黨與古惑仔混在一起，後來習慣了，成班年輕人變熟，奇怪就變成好玩。

「豬油糕」馬衍亭保養得宜，與30年前的模樣沒大分別。（梁碧玲 攝）

雖然9位主要演員都稱不上專業，但在劉國昌眼中，都是千挑萬選的瑰寶：「他們是幾千人入面的幾個人，具有特質與能力。他們給予好多劇本以外的東西，是電影一半的創作者」。比較可惜的是，《童黨》之後只有何沛東、梁十一及小妖能夠繼續活躍影壇，其他人都脫離演藝圈。

「護髮素」譚建成說以前沒有家庭負擔，拍戲只是玩票性質，退出時亦沒有太多不捨。（梁碧玲 攝）

譚建成：「女兒問我點解會退出，我唔識答…突然好厭倦」

馬衍亭與譚建成拍過港台《性本善》，前者曾試鏡另一部電影但失敗，之後就轉行；而譚建成曾經到TVB拍實況劇《美麗的糖衣》，再演演濫藥不良少年，亦在電影《學校風雲》跑過龍套，兩位拍戲都是志在參與，退出亦不用多作考慮。但導演與副導異口同聲說，後悔當年沒充當經理人角色協助演員們發展，感到有一點虧欠。

重溫更多精彩場面

1991年上映的《逃學威龍》大收4380萬港元，為周星馳奠地巨星地位，成為港產片票房保證。
戲中飾演星爺同班同學的梁十一與「小妖」謝偉傑，揚言有段時間他們眼中的「星仔」絕不起眼：「難聽點說我們比他更出名」。
攝影：梁碧玲
攝錄：黃卓敏、詹郭敏、陳錦超
鳴謝：The Nathan Cellar@彌敦酒店

《逃學威龍》中梁十一（右）與小妖戲份不少，令影迷留下印象。（電影截圖）

周星馳於80年代尾簽約李修賢旗下，由公仔箱跳入大銀幕，第一部《霹靂先鋒》就勇奪第25屆台灣金馬獎最佳男配角，令讓他在娘家TVB受到重視，繼而在《蓋世豪俠》擔當男主角。據梁十一與小妖透露，當年星爺剛剛跟隨李修賢工作時，經歷過一段低沉的日子：「他跟李修賢拍攝《霹靂先鋒》，難聽點說我們比他更出名，以前在富豪酒店碰到他，真覺得他不起眼。」

梁十一說當年都叫星爺做「星仔」，是那個還沒有《賭聖》與《逃學威龍》的年代，在李修賢旗下發展不算順利，不時四圍找工作，梁指李出手低，底薪只有二、三千，當年小妖拍完《童黨》走紅，亦曾加入過李的公司，當時星爺已準備解約，事隔幾年拍《逃學威龍》，周星馳已大紅大紫，升呢做爺字輩。

梁十一話當年很多未成名的大明星，都曾找他介紹工作。

不過，對於梁十一與小妖而言，名成從不重要，利就才是他們所追求的，兩人年輕時喜歡夜蒲，又熱愛電單車，工作就是為了賺錢享樂，任何類型的工作的接，累積下來的人脈為他們帶來更多工作機會，當年還未走紅的一堆大明星，都曾找過梁十一「搲撈」，只是在他倆眼中，名氣就只是浮雲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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假若我又再大紅大紫，怎麼辦呢？我不想過如此虛榮的生活

沒有大紅大紫，除了因為打風流工，更重要的是際遇，梁十一於90年代中脫離影壇，他透露當年曾與「肥媽」Maria Cadero開辦的經理人公司簽約，公司後來轉手給一個「好奇怪人」，發現有沒有經理人都沒多大分別：「曾經試過拍完一部作品，他無法替我收回片酬，反而我自己可以，那我為什麼還要經理人呢？，還要給他抽佣，所以我很抗拒。」十一提出解約，對方要求他兩年內不可以在演藝圈發展，他把心一橫選擇退出。

天時、地利、人和都不配合時，的確會影響人的一生，梁十一說當年臨退出時，曾有人找他到台灣發展，以郭富城為目標：「當時郭富城剛剛走紅，我年輕時還算吸引到女孩子，他們說我也是這個型格，但因為經理人公司合約問題，而沒有去台灣發展，就這樣停下來。」

由知名演員變成薄餅外賣員，那是1996年，梁十一說每次去送薄餅，都有人問他：「鏡頭在哪裡？」以為在拍戲。跟他交情不錯的林嶺東導演，於90年代中至2000年初，跟尚格雲頓（Jean-Claude Van Damme）拍過幾部戲，十一透露林導亦有找過他出山，他都拒絕，「我很辛苦才從這一行抽離出來，說真的，到今時今日仍有人在街上認出我，但我已經好抗拒了，我的子女很想我再拍戲，說我仍很有型，我還是覺得不好。」

小妖跟梁十一都熱愛電單車，花了不少錢，曾經自費到泰國參加比賽。

小妖引退後曾出國移民，2000年後回流轉過不少工作，現職為私人司機，近年客串演出一些小角色，直言不會為拍戲而放棄正職，說到尾都是為生計，今時不同往日，當演員搵食艱難，更甚是退出了就不想再踩返入去：「退出是很困難的，當你曾經是明星，有很多人認識，退出後做正行，別人認出你指指點點，那一剎是很辛苦的。」